
松永K三蔵
变奏山行
言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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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7起 ~
“去爬山?” 。最初邀我一起去爬山是在四月的时候,是办公室里一位自称叫山的女儿的办事员多闻,我停下正在敲键盘的手抬起头确认了一下。
“是,波多也一起去吧。”
爬山,这是多久前的事了?高中时?不,我的记忆是在中学时,一次运动部在集训时硬让爬上了丹波山。在大学时也有过一次,那是在旅游途中喝醉了酒,夜里跟朋友一起从旅馆后面的山路进了山里,这不能算是爬山吧。
公司组织登山,其实是源于一位有二十年登山经历、退休留用的职员松浦的提议:“大家一起去爬山。”并在公司内的电子公告牌上发出了题为“春天登六甲山”的通知,还附上了“为消除运动不足,本次活动限10名先报名者。嗨!爬山AND交流!”这样措辞的标题显然相当不合理。但刚好这时候是我已不去健身房了,处于运动不足状态,就对野外活动有了兴趣。
但是,如果参加这次活动,周末就要整整一天不在家。当天晚上就跟妻子商量了,不料她当即就爽快又简单地说:“那就去吧。”于是第二天我便在邮件上打上“参加”二字报了名。后在厕所碰见松浦,他站在小便池前晃动着身体对我说:“啊,波多,你正好是第十个人。”尽管倡议只提出了两天,但作为公司内活动却意外的有人气。
在阪急電鉄芦屋川站集合后出发沿高座川开始爬。经过RockGarden、风吹岩到达雨个岭,然后爬上山顶。听说这是登六甲山的最佳路线。★
“RockGarden可是座真正的多岩石山。应该是穿轻便运动鞋去爬也没问题。借此机会就买双登山鞋吧,背包倒是什么都可以。还有,爬岩石需要纱线手套。对了,方便碗面和饮用水也不能忘。
背包我有,也有已好久不穿的跑步用轻便运动鞋,带网眼的帽子也有,我从公司仓库拿了一副有防滑功能的山线手套。在山上吃碗装方便面,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不过,开水怎么办?松浦会不会架篝火烧开水呢?
站前广场上站满了爬山人,在个个身穿彩色鲜艳的登山服的登山人群里唯有我这身穿平常服的像个局外人,显得不合时宜。
多问穿着彩色鲜艳的暖腿袜一点也不意外,连被她邀来的谷口都是一副登山女的装束,还有与我同营业科的、可能还是登山新手的栗城,仅一身登山服也是搭配好了的。集合前知道有一人缺席,全员人数为九人。在广场一角,全体人员围站成一个环形,松浦反反复复强调着登山须知和注意事项。“再强调一遍:不准单独行动。不要勉强,要步调一致。不扔垃圾。----”这架势,真像学校组织活动。见此情景,有过路人笑出了声。
在车站能看到沿河边走去爬山的队伍。跟我们一样是有男有女的一行人,看得出这行人中,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有单独的一人、还有清一色的女军团。预想一定有很多登山者,但竟是如此之多是完全出乎意料的。
“人多得都排着队呢”。会计难波说。总务河野也接话说:“新闻上都播了,户外活动正处热潮中”。
过了高岗住宅区,一会儿不久就见绿荫浓密光线偏暗的路端。这就是登山路。走上山路,我即刻就感觉到了空气的不同,头顶上是密密葱葱的大树,阳光从树叶间射进洒落在地面。登山路两旁是高高的悬崖,看得到悬崖下流淌着的溪水。行走时不时还飘来悬崖间山水发出甜甜的香味。从车站开始仅走了二十分钟的路,我已惊讶在城市近处竟有这等风光。★
叫做RockGarden的是个坡度大、岩石多而裸露的地方,乍一看是极不易攀登的地方,但到实地开始攀登时,因为设置有合理的抓手和踏脚的地方,超乎想象顺利地就爬了上去。根据松浦的解释,这条常规路线,因为从古到今有众多的登山者攀爬,土被削刮掉岩石被拔起,便成了这天然自造而成的自然野外体育活动地。几个人扶着突然惊叫的谷口,你帮我、我扶你,和和气气、嬉笑着攀爬着悬崖。“用三点固定法,三点固定法”松浦会在相对危险难爬的地方,从上往下这么高声喊着提醒大家注意。栗城也竟背着三个女社员的背包,为的是让她们能轻松攀爬。
在崎岖弯曲的山路上有一处平展的地方,眺望远方神户的市景可尽收眼底。山脚下的城市和大海在蓝色的薄雾中融为一体。就在我遥望着远山心里感叹:真是一片湛蓝啊时,背后传来“唉,今天的薄雾,有点遗憾啊。”但对我来说,这景色无疑是有新鲜感的远眺。
“已消耗了400卡路里!”“已爬了1小时40分钟?”多闻和谷口俩互看着双方的手机画面。听说她们用的是能展示登山地图、从GPS能知道现在地、以及得知行程经历的登山专用应用软件。“还能知道走路的距离、标高以及消耗的卡路里呢!”我们听到多闻的解释时,“啊,我也下载这款软件了”,突然插话的栗城好像是以多闻为目标的。★
午饭时,松浦、多闻还有和有着同样登山兴趣的设计科的槙他们用喷烧器烧了开水,给每人带来的碗装方便面里倒上了水。果然不用烧篝火了。在山上吃的碗装方便面,真是太好吃了。栗城也夸张地大声叫喊“太棒了!”。饭后松浦请大家喝了即冲的纸杯咖啡,不知为什么也格外好喝,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要买个这样喷烧器”栗城说,但听槙说了价钱后又不由惊叫:“呦,这么贵?”
“是啊,当然会贵。登山本是有钱人玩的事,绅士们的运动。听说在日本第一个把登山作为娱乐的是英国人。而且Ernest Satow他们爬的就是这座六甲山,虽然并不高,但六甲山是我们国家近代有史以来的登山起源地-------” 松浦胸脯挺的笔直开始解释。
“这个外国人,为什么叫Satow?”,多闻问。“这,我不知道。他们一行都是英国人呢。还有,他的同伴WilliamGowland,嗯---,Robert,听说他们仨都是第一次登山。连日本阿尔卑斯山脉的这个名都是Gowland起的。”家住六甲山系西端、神户市须磨区的松浦显得有些得意洋洋。
从草原扩展的东多福山顶上遥望得到阳光下泛着淡红色粼粼波光的大海。稍稍和大家隔开距离去抽烟的藤木常务,摇晃着手中的携带式烟灰盒坐回到我的身旁。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的脸,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一样说“难得有这样和同事在一起的机会吧”。
远离城市,走进大自然,在山里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解消了我工作中的烦闷。对我来说踏上社会后的第一次爬山是多么的新鲜:绿荫里的登山路、瞭望台上的极目眺望、野外能吃到开水冲泡的杯装方便面、还有松浦请大家喝的速溶咖啡。回到家洗完淋浴,用应用软件看着当天的山行记录和照片。虽有疲意但更觉爽快惬意,第二天不可思议的身体有了轻松感。
因最初仅举办一次活动的计划,却受参加者们的好评,并还有希望参加的人,松浦就趁热打铁满怀兴致地要组织第二次、第三次。于是有关通知就每月一次在公司内部的揭示板告示,渐渐也就成了惯例。★
有登山兴致的公司职员大都轮流参加了交通便利的六甲山系山的攀登,如金鸟山、再度山、摩耶山。还有宝塚的中山连山、箕面的胜尾寺南山----,这样经所有职员人数也不足五十人的公司中转了一圈后,能参加者几乎就已定下,于是便组织了固定的“登山队”。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能适当的运动、当然最吸引我的是能体验一种短小旅行风味的爬山魅力。我觉得自己终于在公司里觅得了置身之处。
通常登山计划由松浦负责制定,会计事务的难波担任会计工作。山的女儿多闻和谷口则自己专制了一些话题来作宣传,参加者有槙、栗城,还有看到了这些后的藤木常务、以及从现场工作结束后回来的工事科人员也偶尔会参加。
以年轻人为多的营业科中最初的登山活动也有一些参加者,但大多数人都对 “爬低山”除了嗤之以鼻外没说什么。办事太过慎密的松浦的登山计划则常会将途中休息、步调要慢、尽管运动强度稍欠,但是对初学者、有经验者、年老年轻的男女混合队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等等都列入了计划。
“真不错,有了一个感兴趣的爱好。”
到了周末休息日,照顾刚学会走路女儿的重任全都托给了妻子,但因为这也是“公司活动”所以很容易得到妻子的理解。爬山爬了半年后,“是不是瘦了一点儿了?”我撩起衬衣下摆,捏着侧腹部让妻子看,但她低着头眼只顾盯着自己手边的锅:“嗯,这很重要”说着这话的她好像好像在说无关的话满不在乎的样子。
由室内装修公司转行到屋顶的防水、外墙粉刷等的房屋外部的专门修缮的旧屋翻新改造公司的“新田技术建装”已有两年。刚开始时尽管很不情愿却勉强地去参加公司的交际酒会,也在和大家熟了后觉得麻烦而懒得参加后就渐渐拒绝了。借口说女儿或是妻子发热了,又胡说独住在住之江区的公寓,而且还负责所住区域的健美操程度的活泼活动着的母亲突然需要看护等等。就这样以谢绝上司、同事的劝诱。见我经常下班后直接回家,妻子担心似的时时会问:“公司,怎么样?”我边回答“还可以吧”,边解着领带简单地说,但后来的栗城被营业科长看好,在营业科中适应顺利,而我却有自己早就从科中游离出来了的感觉。★
“这种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不会改变。我认为这都和工作有关。”
妻子衬衫外面系着围裙,说完这话接着又说:“即便工作有实绩,能得到上司的好评价,都是巧于钻营的人。”妻子是在大保险公司全职工作的,她发着牢骚,我则看着坐我膝盖上团着身子握着终端机的女儿后背听着。
“因为是人的集中地呀。”
最低限度的交往作为“礼仪”会被公司要求。小公司,不,即便在大公司、或大公司下属的部门、支店,这样的事都不可避免,因此我非常能理解。参加松浦组织的登山活动,其理由也是出自我内心的反省。
虽有此理由,但经几次登山活动,渐渐很自然的我手机里有了有关登山的信息。当然还有了登山软件,还有介绍关西山岳的Weblog、登山系的Youtube(油管网)频道,并常确认它们的更新状况、在APP上网友们跟踪登山者的山行记录。这些事成了我午休时间的一种消遣。
不久我又开始关注起了登山用品的网站、登山用具等介绍的视频,随着对相关知识的有了了解,就开始入迷名牌的户外用品。如Mamute、Mirey、Hogrofs、Arktelix----。下班后从公司回家的途中,顺便去神户旧居留地街的登山用品店看各种用具。于是开始对自己原有的没考虑长期使用的廉价用品、服装等产生不满。登山时,开始眼羡那些高级名牌、身姿飒爽、合体有形的服装、还有身背昂贵背包、脚穿名牌登山鞋的登山人。从每月的零用钱中省下钱来,请教同样入于迷登山用品的槙,就这样我一点一点地更换着新服装、新用具。★
至于参加登山活动的费用,登山口所需的交通费、饮料、补充食品、午饭的方便面的费用就可以了,去近处的话,玩一天花一千日元足够。最初我庆幸自己有不费钱的爱好,但当沉迷于登山用具、服装后开支就没完没了了。对此妻子惊讶地说:“哎,又买了!牌子和外观第一位呢。”
这种时候,经藤木常务和董事长的交涉得到了一些额度不多的活动经费,于是松浦就将登山小组改成了“登山部”,还自称部长。松浦让不愿当副部长的槙当了副部长,还请藤木常务担任了顾问,他在工作时间从“无事之名马----”开始,到会则,均用Word作成文、印刷后分发给登山部的各个成员。
“唉,多闻,Anker美装的账单怎么还没来?”“东町Villa,有联系了吗?还不抓紧的话,工程保证会期要过了。”“槙,下周,跟我走一趟去参加商谈会,可以吗?他们也有一级建筑士。”
即便在爬山时,因为都是同事当然也会冒出和工作有关的话题。有人再三插嘴:“禁谈工作!”,即便这样还是自然会扯回到公司工作上。
“社长又和角一起出去了,怎么回事?”“上个月的接待费很高呢。”“听说,铃木和木慕分手了。”“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就这样从社长的行动到公司一般职员的闲话,无所不谈,还有我从未听说过的公司里的有关事情。★★★
通过登山部的活动,跟以前几乎都没说过话的设计部门的槙、以及仅被责备过文件不齐全的难波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但说到将办公室迁至到山里去的话题有时会让我感到为难。或许这就是妻子说的所谓“工作”吧。
妻鹿得知登山部的这些登山活动后也要参加,对此我觉得意外。
----妻鹿,营业二科的主任。这名字的发音是Mega。一个很有冲击力的声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刚跳槽到这里约两三个月的时候。
妻鹿不知什么时候从常驻的工地回到办公室,在办公室最东侧尽头,背后是樱花盛开后绿色的窗口,能看得到对面的神社的位置有张桌子,这是他的办公桌。
“对、对,不用那么完美的。啊,最上端的是绿色,不要弄错啊。
在跟其他公司同行电话商谈的妻鹿说的话不是关西口音。因为他的外地口音的缘故,不知不觉中好像感觉到他跟周围的人有了距离。一般情况下,工事科的员工常驻工地两三个月回办公室后,同事们会纷纷“哦,真是辛苦了”“让你多操心了”等等打招呼慰劳,但同样久别回来的妻鹿却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好像谁都没留意他的存在。
“我是波多,承蒙关照,四月开始在这里工作。”
我靠近妻鹿这样跟他打招呼他却没察觉,乱而糟的邋遢胡子下半张着的嘴,门牙露着、眼直盯着PC屏。
“啊,嗯,我是四月来这里的----”再次跟他打招呼时,妻鹿终于抬起头,“啊!”慌忙起身“哦,我是妻鹿”就又垂下头去,然后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要藏羞又害羞样的。★
起身站着的妻鹿意外的是个矮个子。沾有涂料的工作裤裤脚往上卷着几层,而且裤管边已因摩擦已发毛绽开了线,线垂在受尽劳苦的工作鞋上。一头自然卷的黑发中混有数根白发。-嗯---约四十岁左右吧。肤色偏黑面部轮廓清晰、浓重下垂的眉毛,是那种典型的绳文脸。
“妻鹿,请多关照!”
我与妻鹿面对面的说话这是唯一的一次。以后妻鹿又到什么工地去了,就此他的身影从办公室消失。对这样的妻鹿,我以为他当然应该属于工事科。
“妻鹿是属于营业二科的,”多闻告诉我。
营业二科主要负责小规模工程。从调查到维修提议,对一个月内能完成的工程进行估价,也有需营业负责人妻鹿直接进入工地的时候。而我所属的营业一科是专管大规模工程项目的,与二科的人交往机会不多,还因社长定下的方针,营业担当基本要求穿西服,我认为经常身穿工作服的妻鹿属于工程科也不是没有道理。
妻鹿,好像不属于任何工作岗位、或是自然形成的公司内的什么派,跟什么人合伙,而且经常独自默默低调地处理着业务。下班后也没有相约去喝酒的同事,中午也没有搭伙一起外出吃饭的人,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办工桌前,长大着的嘴巴里塞满了自己做的大饭团,啜着杯装方便面。★
工龄十五年以上,在全体中途入社员工里,听说妻鹿的工龄长度仅次于常务。但在公司的慰劳会、消暑纳凉晚会这样活动中,他几乎都缺席。是不是大家对他的存在不在意,反正是谁都没有留意过妻鹿的样子,好像唯有他是被宽恕的空气那样,很不可思议。
“妻鹿有家属吗?”尽管我并不是要调查他,但有时会委婉地跟难波打听他的事。难波告诉我,妻鹿和父亲、还有在所属福利部门工场工作的弟弟三人住在市营的公寓,父亲和弟弟都靠他抚养。话到此我也就不便再深问了。
总之他很低调,甚至有些拙笨、还很温顺。对于常坐在办公室的东端、以及靠窗的妻鹿,我有这样的印象。
“他可是个能干的人”,说这话的是花谷,跟妻鹿同在二科。“唉,说妻鹿吗?”工事科的佐藤脸露不满、皱着眉头愣愣地说:“他对我发过大火的。唉,我无法理解他。”对他俩对妻鹿完全褒贬不一的评价,我有点意外、也难以理解。我想在他们俩人中定是有什么问题,但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和苗头,我想可能说不清什么道理才这么说的。
害羞的妻鹿和能干的妻鹿,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评价在我心里怎么也无法与妻鹿一人关联上。但是,有一天妻鹿竟也大声呵斥了我一顿。
“谁,能不能跑一趟高砂的工地!”听到办公室有人在喊。我就按指示往轻型卡车上装载好材料,快速驶过加古河再驶向高砂。这里就是妻鹿负责的工地。★★★
我将车停在临时厕所旁,走到挥着手招呼我并说着“麻烦你了”的妻鹿前面,我回他:“没关系”,并排搬下一斗罐的材料时,妻鹿突然停下一切,直盯着我的脸说:“喂喂,延迟剂呢?”这时的我还不知道夏季高温时要用这个。
我说“运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气温这么高!你动动脑子!”大着嗓门发起了火,还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我的胸。
这突如其来的事让我慌了神,不知可否直一个劲地道歉:“我马上返回去拿来”。但妻鹿则边说着“已经来不及了”,边将公司的手机贴在耳朵上。
我不知道妻鹿是怎么跟办公室解释此事的,但要求送到的东西已按指示送到了。此事当然是因为我缺乏专业知识,但我想他也不至于这样发火,对此我非常不愉快。
“我也知道工地工作的重要性,但-----”,我将此事说与营业一科的青木时,“那人就是这种性格----”,他歪着叼着烟的嘴说。有关工地的事,妻鹿是不会有半点懈怠的。在花谷、佐藤身上应该也有过这样的事吧。但如反复有这样的事就会遭反感、疏远,他也会被同事孤立吧。公司内部,只有担任工地的有关安全文件的多闻跟妻鹿在交接文件时常有一两句的交谈。
就我这件事来说,因为缺乏对夏季施工的有关专业知识而造成的过错,为此我并没有抱怨妻鹿,但因为我理解不了他的做法、于是对他产生恐惧心理,虽不会故意回避,但也不愿主动接近。
这样的妻鹿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参加登山部的登山活动?妻鹿与同科的成员也不合群处于孤立状态,不过他唯一能跟藤木常务畅快地交谈。“防水这方面他是最清楚的”,为此藤木常务好像特别重视妻鹿。去年综合建筑大户头叫苦地方银行店铺的漏水事件,他用半年就解决了,对方对他的技能很是赏识。于是就将姬路的本店办公楼的大规模修复工程直接交于妻鹿,这时常务抱着妻鹿的肩膀连连说:“啊,真是太棒了!”激动地热泪盈眶。他们俩好像拥有心灵神会之处,看样子已似超越了上下级关系那样。然而这样的藤木常务主动提出辞呈到今年末就要辞职了。
★
“喂,波多”,松浦滑动着带轮子的椅子靠近我低声说:
“这次登山结束后,已在有马预约好了,要带替换衣服啊。”
“去温泉吗?”我问。松浦点着头说:“藤木顾问的送别会啊。”
原来如此,妻鹿参加十一月的登山活动的谜解开了。但我对他能参加一团和气的登山部仍然感到意外,有一种感觉,我在准备着什么。
但当天在集合地的站前广场上居然没有妻鹿的身影。
“那,出发吧”,这时栗城对并没注意周围情况的松浦像学生那样举起了手问:“喂,妻鹿呢?”“他说他会在横池与我们汇合”。就这样松浦就像被水浇了似的一脸不快地嘀咕着。
东西约三十公里的六甲山系有许多登山口,登山路线也有无数条。
“那家伙平时随便惯了。难得常务的特意邀请,他也----”常务拍着忿忿然的松浦的肩膀,爽朗地笑着:“没关系,我们出发吧,走吧。”他拍手催促着大家。
“都是常务把他惯坏了”,原属于工事科,现是特约人员专门负责善后工作,对工程全部状况都要把握的松浦,对工地上的全部、以及工程完工的各种对应也都做妥帖了的妻鹿,明显生厌。
我们跟下山来的人群打着招呼:你好。给边说着“不好意思”打招呼边要超越的越野跑者让着路,一路纵队走在登山路上。秋日周末的登山路上真是人头攒动。
到了风吹岩,已好久没参加活动的谷口说:“到这里为止吧?”说完就倒在岩石上瘫了下去。见此情景,栗城兴趣满满地叫,“喂,拍下来,怕啊”,嚷嚷着拿出手机摆着拍摄的姿势。跟随远眺着这幅场景在树丛吸着烟的藤木常务,我也在一旁喝着瓶装茶。★
“其实,妻鹿他----”常务欲言又止,舔了舔嘴唇,像开诚布公似地说:
“他也喜欢登山。”
“是吗?是这样吗?”虽然知道了妻鹿参加今天这登山活动的理由,但他也有登山的爱好我是第一次听说。对今天他从别的登山线路开始爬,然后中途和大家汇合之事也就能理解了。
“他每周都去爬山”常务长长地吐了一口灰烟说的此话,恰好给来分发饼干的多闻听到,就问“哎,谁啊?”
“妻鹿。”
“唉,妻鹿?每周都去爬山!”多闻也很吃惊,问:“那,为什么?”意思是问为什么至今为止一次也没参加过公司登山部组织的活动。
这,因为他是妻鹿吧。听多闻提及这么直率的提问我就笑,常务也将香烟在磕在鞋底,搓灭。
“他说,还是一个人好。”
从途中的风吹岩开始有一段要踏着草丛走的岔道,再通往横池。已有几组的徒步旅行者已在土埂铺开了苫布。
“我们准时到了,就剩下他了。”松浦边说边四处张望。土埂上坐着的徒步旅行者们几乎都是几人一堆,两人一组的,根本不见有单独一人坐着的。
松浦远眺着周围走到池塘的东边,站到了沙地的缓缓凸出的台地上。
“电话通了但没接”,常务一副无奈的神情朝我们摇着手中的手机。
“他在干什么呢!”松浦生气地重重地踏步走下斜坡站在池子边。★
“暂先休息会儿吧?”难波提议后大家就席地坐下,卸下背包、伸长着脚开始休息。而松浦却还是一直在池边来来回回,张望四周。我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题为“新田技术建装登山部---送别藤木顾问登山会”的印刷件看着。从松浦拟定活动计划来看这里不是休息处。身穿花格衬衫和灯笼裤、长筒袜、脚上一双全皮登山鞋,俨然一副经典风格的松浦,肩背背包直挺挺地站在池边。
“看,那边那个人!”多闻直起腰来,用手指着池的对岸。我也看到了,在靠近野草丛的狭窄池边有个小个子男人正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着。
“那人是不是妻鹿?”
脸看不清楚但身形好像是他。
“那,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谷口伸长着脖子说。
“妻鹿----!”多闻喊了一声,男人的脸就朝这边转了过来。“啊,他往这里看呢。”
不久男人便走出一片沙地加快了脚步,像是从坐着的徒步登山者们之间穿过后正向这边走来。没错,他就是妻鹿。
“喂!”藤木常务举着手喊他,这时他才低头示意。
妻鹿一步一步的脚印留在沙地朝我们走近,他的装束与旁人不尽相同。尽管迷彩色的灌木丛帽子并不稀奇,但上身是发汗服样的短风衣、下身是淡灰色的工装裤、脚脖子扎上绑腿,脚上是室内鞋那样的薄鞋。除了背上的背包,前胸还挂着个小包。手套挂在脖子上,手持登山冰杖。如此装束与在六甲山集合的徒步登山者们的装束是明显不同的。
“来了!”只有藤木常务是微笑着的,相反,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愣了。全体人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妻鹿身上,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的他低下头说“对不起”。
“来得也太晚了!”
突然松浦大声嚷了一句,妻鹿又连说:“对不起”。但当他俩的眼神相碰时,妻鹿即刻微微笑着却露着害羞。“这不是玩笑事!”受了责备的妻鹿半张着嘴沉默着。
面对这样的两人常务正想要说什么,“没事、没事”栗城招招手抢先插话说在了前头。
“你是迷了路了吧?妻鹿。”★
妻鹿说:是从油拳爬上来的。这么说来他从那里是走哪条登山路到这里的,不知道。总之到这里至少要走六、七公里。
“好了、好了,能会合就好。”在难波插话缓解着这种气氛让松浦息怒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妻鹿那奇妙的装束。虽然常务说他是常登山的人,但现在这副装束则是有什么穿什么似的胡乱地穿在身上就来了,显得很不协调,远不是一个有经验登山者该有的整洁讲究的装束。
再详细看他那工装裤,从那有袋盖的口袋数量、配置便知这是公司发的工作服,另外,那双薄鞋也是分了趾的日式短布袜。
“喂,这鞋,是什么鞋?”栗城看着他的鞋开始起哄,妻鹿踏着步一步步显得有些困窘地走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这是我们公司的作业服吧?真是呢,怎么回事?妻鹿!”
听到栗城这般调侃,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快,快。都慢了,跟上去。”松浦开始催促大家,一行这才开始鼓足了劲儿。
从这时开始大家就好像抓住了一只珍稀动物般围着妻鹿走,栗城也抓住时机取笑玩弄着妻鹿,于是又是一片笑声响起。穿过了高尔夫球场来到雨之岭,一路上我跟着先头的松浦在前走着,身后传来阵阵和妻鹿有关的热闹声音。★
“你们这样可不好!”松浦对大家的喧闹发着牢骚。
“真是,山里这么安静,你们这么喧闹”。我应和着,松浦整了整已花白的头上的鸭舌帽,“不过,他也真是”,顿了一下说:
“他这是一种变了奏的山行。”
变奏?我不明白这“变奏”的意思。不过松浦像是即刻要求得同意的口吻说:“是吧,不可以”。我禁不住脱口而出:“对,不行。”
“加藤文太郎好像有些做作,但对一个已习惯了独自登山且是有经验的家伙来说却出这样的错,还险些酿成事故,也真是--- ---”
----变奏。我把这陌生的词置于大脑的一角落,暂且听松浦诉说着自己的不快。★
原来的计划是沿第一次登山时的路线,在草原宽阔处的东多福山午休,然后再从那里经过七道弯路线往山顶。但午饭后喝咖啡的那段时间里好像松浦和槙商量决定,从东多福山开始就按槙指的路改变路线,说要改沿着黑岩谷的西尾根走了。
攀过岩石、度过小溪爬到山脊路上,在如刀尖般耸立的山峰、狭窄的山脊路上,双脚只能纵向排列着慢行,两旁的树干则成了大家的支撑物。还有将绳索垂下挂在悬崖上才可攀援的很有刺激性的路线。“太刺激了!”只听多闻这么惊叫着,好像她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是登山老手们攀登的路线”槙见此路线受欢迎显得有些得意。
931米。大家围着藤木常务在山顶的这块竖着的地标标识前集体合影留念。气温在下降,还刮起了风,大家匆忙地摄完纪念相就经过鱼屋道下山往有马去。
“那,往有马去的路线是往下走”,松浦作为先导欲回下边的茶屋时,“松浦,能走别的路线吗?”说话的是藤木常务。
松浦闻言抬起头问:“什么?”,常务指着山顶上一片开阔平地的尽头说:“那尽头还有别的路线呢”,还对站在身旁像侍人般的妻鹿确认似的说:“是吧?”妻鹿没有说话只是不含糊地点了点头。
估计藤木常务是想跟因自己的提案受欢迎的槇一样,给妻鹿面子,但松浦却将地图展开后眼睛看着而心思不在这里,她嘀咕了一句:“没有啊,哪有这条路线?”
在山顶平地那边的尽头,“这里”,妻鹿指着的草丛间确实有人踏过的痕迹说。
“嗨,有点意思!”多闻率先说,谷口也低下头去仔细观察着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敢不敢冒一次险?!”栗城说。“如果只有一小段还是可以的。”见难波这么说,松浦也就只能勉强地接受了。★
从这里开始妻鹿作为领头带着大家穿到了那条有行人足迹的山路开始下山。这是一条多闻登录的登山用APP和我用的APP地图上都没有的路线。刚才在山顶上有两三个组的徒步者但他们谁也没有走这条路线下来。跟在妻鹿后面往前走,发现渐渐的足迹淡了,没了。山白竹子没过了膝盖连自己的脚也看不见,“好有生存感!”多闻却是绕有趣味的样子。
从这山白竹丛生的斜坡往下就来到了树丛间,下山的坡度越来越陡,要抓住或扶着树干才能稳住下行的脚。“哇!真够陡的。”谷口和多闻手搀着手,相互拽着往下去。是因为这里是山的北侧的缘由四周已灰暗,还是人的心里作用感觉格外的冷。这时已不闻徒步登山者的声音,但闻林间山鸟的鸣叫以及风吹树梢的声音。
“喂,喂喂---!这,是不是有点危险!”栗城从后边开玩笑似的声音传了过来。妻鹿回过头来露出常有的害羞的表情,但他并没有说话继续往前。“啊!”前方传来声音,好像是谁脚下打滑了。
“妻鹿,你稍慢点儿啊!”是谷口的声音。尽管看不到走在最末尾的松浦的脸,但他的脸无疑一直是绷紧着的。“这里确实还有些脚印”,所以这里会有条路线呢。但是,这不是登山地图所标识的路线,能随便行走吗?★
只见走在头里的妻鹿在坡度变缓、树木稀疏处停了下来。队伍已拉得很长,一行零零散散的人迎头赶着,终于全员凑齐。“再休息一会儿吧----”谷口提议要稍作休息。妻鹿即刻回应:“往这里走”。如要从“这里”往下,放眼望去,尽是草丛,全无行人走过的痕迹。
“等一等,妻鹿!”谷口已忍耐不住发声了,但得到的却是妻鹿满不在乎的回音“只需再走一小段了”。边说边用手中的冰仗赶扫着灌木草丛往前。“这样不行的”,不知什么时候松浦有些急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们用双手拨拉着树林中灌木一步步往前,“这样走行吗?”就在多闻口中念叨时,四周豁然开朗柳暗花明,过个小堤坝就有登山路。
“哇!嗨,出路在这里呢!”多闻环顾四周,惊讶不已。我也速查APP确认,果然脚下就是一条通往有马的登山路。这时队员们纷纷从路边灌木丛出来时,松浦推开大家责怪妻鹿。
“喂!妻鹿!这也太危险了吧!”
面对松浦的强势,妻鹿先是眨巴着眼睛,但立刻小声赔着不是:“----对不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主意。制造点小小的探险氛围。”藤木这么道着歉,多闻也如释重负地应着:“不错,平安回到登山路线了。”
“不可以!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谁受了伤,怎么办?这样是会出事故的!妻鹿,今早你也自顾自地走了规定外的路线----”就这样松浦将自己积攒下的担心和怒气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好了,好了,松浦,先出发吧。走喽,去温泉咯,去温泉!”头上顶着小毛巾的栗城插队进来添趣增欢。但在松浦指着栗城“你个呆子!”的取笑声中圆满收了场。★
这样以松浦为领头的一行开始走下坡道往有马走去。现在大家带着些挂虑,一齐跟在松浦后面。我回头往后看时,只见妻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像被人赶走了似的一个人走在最末尾。见他这样子不由心生怜悯。
“嗯,不过我觉得很有新鲜感的。”
我从他旁边和他搭话,妻鹿像是有些惊讶的样子抬眉笑着说:“但是,我被训斥了。”
对于登山,我曾以为,只能走地图上标着的登山路,地图上未标示的地方则禁止入内。然而,对妻鹿来说,不用说登山路,就连近道、地形,都很熟悉,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时,凭判断对为数不多且模糊的脚印后便就能进入,再穿过草丛的小径往前,带领着我们像变魔术般的又回到了登山路。
“妻鹿,听说你每周都去爬山?”
“唉?”妻鹿的表情有些意外地看向我。我就解释说:“哦,是听常务说的。”这时他的表情才显得松弛,但有些羞怯地说:嗯,能去的时候就会去。
“爬山时你为什么穿这日式短布袜?”因为我对他此行的装束心心念念,便开始问他。
“你说这个啊?”妻鹿抬起一只脚,开始解释:天气还没到冷的时候就穿它、不穿登山鞋。又说:在岩石多的地方,穿它,比厚底登山鞋更容易攀援岩石的缝隙往上爬。总之,既轻松又方便。另外穿它在落叶上走,一句话:那真是舒服。★★★
他指着写有“JACKE”的防风衣,看起来像在购物店货车上出售的那种,他说是在购物中心980日元买的,“这个很好,既便宜穿着又轻”。还有他斜挂在胸前的小包,里面放了地图、口哨、饴糖、指南针、充电器-等---。他还仔细解释着这些零碎东西,挂在双肩包背带上的手套是为需要时马上能用而准备的,还有冰仗在爬陡坡时随时可用,能伸能缩,拉长了还能作滑雪杖用,并说“这个一级棒。”
就这样是因为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缘故吧,妻鹿给我逐个详细地解释自己的装备。他还说“其实购物中心卖的有些户外用工具,爬山时用也是不错的,还经济实惠。”
我讲究的是海外生产的户外名牌衣着,其图案、颜色的搭配,跟妻鹿的讲究不同。妻鹿讲究的那些大概是为了走那种偏僻山路的吧。
----Vari。Vari是什么?我正要问及此事时,多闻从前面的坡上走下来。“哎,妻鹿!你是不是在用“YAMAP”APP?
“不,我用的是“YamaReco”APP。
“哎,我用的也是这个!可以把你的账号告诉我吗?我想看看妻鹿的登山路线!”
妻鹿却说:“我用此软件只是为了记录用,一个关注我的人都没有”。他就这样生硬地不告诉她自己的账号。尽管多闻多次要求:告诉我你的账号吧----”但妻鹿都是含糊的笑而不答。“嘿,来不及了,脚步加快!”不知不觉间已跟前面拉开了距离。在鱼屋道的东屋前,传来了举着滑雪杖的常务的声音。离有马已很近了。★
在有马,难波预约了一个旅馆的宴会厅,一行泡完汤后就聚在了宴会厅。“通常情况下----”第一个发言的松浦的话很长,接着由介绍后藤木就站了起来,六十七岁的藤木常务工龄四十年。随创始人创办新田防水商会开始就工作到现在,换成现任社长后又继续担任社长监督。虽然离退休还有两年,但今年年初公司突然决定他的工作到年末结束。听说理由是常务因自己身体状况提前的请辞,但具体实情尚不清楚。他原来是部长职位,请辞受允时便晋升到了常务,这当然只是一个名义职位。但“原公司董事”这个头衔“也算是社长对他的临别赠送吧”松浦说。
“我的故乡是山形的农村----”如此作着自我介绍的藤木常务还能这样登山,其实他身体是特别健壮的。前年,社长重振“选择和集中”的方针,公开地为大批交易户ArvinHD的工地集中投入工事人员。以租赁大楼为中心、餐厅、宾馆、旅游事业等广泛展开的ArvinHD以拥有很多房地产,并为对此进行保守管理,公司内设立了设施科,还有了承包设计施工的子公司。
作为子公司董事长,也是ArvinHD董事的角先生和社长之间的关系也因此突然紧密了,有修缮工事计划时,报价没有竞争对手,所需承包的业务几乎就独此一家。不过因为角先生的公司为原承包商,而新田则是下属技术承包,算不上是盈利率很好的工作。这样就不需要营业,但工作却常有,只需确保销售额就可以。★
社长极力主张:“虽然工事是分担承包,但公司资源当然要投给发展前景好的大客户。”因负责规模较大工地的工事科人员有限,如果Arvin的工地优先,那么小客户就必须得撤。
这时候藤木常务和社长之间便产生了异义,尽管常务还是那句口头禅“这样也行”,但怎么看这都不是一句:“行”那么简单的方针改变。“这样不太恰当吧!”多有听到社长室传出来的常务的这个声音。
随第一代社长开始就参与直销、渐渐扩大了顾客幅度的常务,在将这些顾客移交给营业科以后也依然从工事科选拨出人员来成立了“营业二科”,并亲自主持在对应上费工夫却不挣钱的小修缮业务,采取这种嫁接形式,才得以使购销关系长期维持了下来。但因小客户的修缮工事都只是没有连续性的一次性而已,则同行的大企业就不会去涉及。不过这些都是前期投资,而建筑物的大规模修缮周期定是十几年为一次的循环。因此即使费工夫的小修缮会产生些经费,但就经济效益来看还是应该立足长远,这是常务的主张。
而社长的主张是:然而,在一个瞬息万变的行业中,我们不能如此悠闲。为了中小规模修缮同行者的幸存,该与ArvinHD那样的大型企业紧密合作。★
“既然已做出决断,我就尊重” 在去年年末的全公司大会上藤木常务如此果断地表达了自己意思。但对谢绝从公司创始开始就勤勤肯肯开拓起的客户会深感痛心。然后第二年起就决定渐次撤退了小客户。对于这样的经营方针,作为营业担当的我尽管内心不满,但必须站在要拒绝客户的要求的立场上,我将自己的处境向常务诉说时,常务大声对我嚷嚷说:“委婉谢绝不也是你们做营业的工作吗?他以这种方式在表达自己的愤怒情绪。
“要重视顺从性、社会要透明化、同行业要重整,时代的变化瞬息万变,作为修缮业的我们也不能一成不变----”藤木常务就这样作着最后的热烈讲演,台下人都默默无声专注地听着,而其中的妻鹿像是倒下身子那样前倾着倾听着,激动得整个脸和耳朵尖都像染红了似的。
另外,去年社长又以接受工事的安定订货为目标加入了大型综合建筑公司的同行协会。担任此联络业务的是他从中型建筑公司挑选出来的植村担任总合部长。如此进一步增加分包工事,就要偏离现有的客户。作为社长,就常务对自己的决断逐个反对之事感到不舒服。此情况是在经过两三次的登山后我才知道的。
“老兵可以消失,但绝不会死。我辞了公司的工作但还不会死,所以需要我时请随时召唤。”如此常务微笑着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酒宴的气氛甚是热烈,喝红了脸的松浦一边大声笑着一边手拿啤酒轮回往大家的酒杯斟着酒。大家将各自的餐盘都聚到一起,畅所欲言,将平时久闷在心里的工作中的愤懑一吐为快。我也喝多了,只顾得和槇、难波等把自己用的登山APP介绍给对方查看山行记录,却将妻鹿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时一声突然传来的尖叫声惊得大家都回过头去。
宴会场的一角落,与藤木常务几乎是额头对着额头、脸贴在一起的妻鹿手正捏按着眼角,这情景我不忍看,禁不住将视线移开。当然他醉了,但我认为这正是一个中年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表现:生气时发火,激动时哭泣。对于这样的事妻鹿即使在人前也不藏掖。只见常务轻拍着弯着背的妻鹿的肩膀,好像要让他听自己说的话。我偷偷看着他俩的这样子,想起了自己刚来公司面试时的场景。
“那,面试到此结束,结果后听----”社长的讲话被打断,当时身为部长的藤木招呼我说:“就这么决定了吧,社长。又转向波多说:哎,波多,今后让我们一起努力。”这是一家自己居住地的专业修缮的建筑公司。虽然是创业后已经历了半世纪的老企业,但公司人数还不足五十名,公司说不上大。就在我还犹豫是否就要定下的时候,藤木常务这番心意打动了我,于是当场低头允可。★
从那以后会找理由事事关心我的,当我在为工地的估算,估价而苦思焦虑时,总会在背后悄悄注视并关心地问“怎么了”的人是藤木部长。因我的安排错误,造成工地工程混乱而被工匠怒斥,最终被否定的时候也是藤木部长迅速赶到劝说业者并商谈,而将问题妥善解决。面对边说“不好意思,下次在别处工地奉还给你”边玩弄着自己口袋里的硬币边跟业者打电话的藤木部长,我低下头赔罪“对不起”,但他却哈哈笑着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因为是一种经历----”,掏出口袋里还留有身体温度的硬币递给我“去买罐咖啡来”。
类似这样的事,在妻鹿身上发生得更多,他常是闹别扭的表情聆听常务说的话。
“喂,波多,波多!你过来看!”松浦举着啤酒瓶招手呼我。我伸过酒杯接着松浦倒来的啤酒。
“波多,你看,是这个吧?”第二天早上来上班的多闻将自己手机里的一个画面让我看。是APP登山应用软件的画面。该用户名是“MEGADETH”。“你看,“megadeth”,多闻咬着舌尖发这个音。MEGADETH是美国的一个重金属摇滚音乐队的名字。日语发音为“megadesu”,即:“我是妻鹿。模仿妻鹿的日语发音起了这个名字吗?头像的图还没有设定。进入人物简介面,现住址神户市。男性。B型血。除此以外没别的记载。
“你看,这里记录着他每周爬六甲山的情况。都是很特别的路线。”多闻打开妻鹿的山行记录不停的翻动着画面。“这是昨天,从油拳头横穿到横池的。这是山顶吧?往下到有马。没错,对吧?这个人绝对是妻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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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终点站的“六甲缆车下”站的旁边进入山中然后直往油拳头,这是一条常被利用的登山路。然而从这里却开始偏离登山路线,从一条完全被认为是离谱的路上向东前进。
“好像尽是些不靠谱的路线,有好意思吧?”
多闻用手捂着嘴笑。妻鹿已去工地了。这时妻鹿原来坐的椅子静止在他站起来时的角度、靠背稍倾左边一点的位置。
“唉,波多,这事可不能让妻鹿知道啊。如你告诉了他,以后他就不会再上传他的登山轨迹了。”
午休时,我即在自己的应用软件中找到了“MEGADETH”,然后查到了他的山行记录。
由此而知,他确实几乎是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在登山。正如他自己说的这是为记录而用,没有关注任何人,但却有四个跟随他足迹的人。或许他们是不留名的悄悄关注“MEGADETH”的粉丝,在他的山行记录上常常似乎很有节制的稀稀落落的“拍手”图案的点赞的标记。
山行记录的标题都题为“变奏山行”。如《变奏山行----从再度山往西》、《变奏山行----从水晶谷到杣(そま)谷川》、《变奏山行----挑战蛇骨北山南侧》。从距离看,最长的距离也就十几公里,都不是那么远距离的山行。但都是单独行动。虽有大阪、奈良以及兵库县中部的山也混入其中,但几乎都是六甲山领域。与他上传的路线一起还附有几张图像,均是眺望到的远处奇有风景,都是茂密繁茂的草丛和树林、呈着白色的干燥而又散乱着的朽木、堆积着岩石的干涸的山沟,等荒凉的景象。淡灰色、枯草的颜色、暗绿色、都是些欠色彩的荒凉杂乱的景象。
----变奏是什么?当时询问的那个问题又在我心中泛起。
“变奏应该就是变换路线的简称吧。”★
不怎么去工地的槇上午从工地回到办公室,用除臭湿巾细心地擦着脖颈,再把湿巾折叠好后垫在颌下。
变化路线,简单地说就叫变路。他解释说:也就是走的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登山路,属于野路,适合于有经验的登山者、易难度较高的路线,也或说就是荒路。“对此,好像没有明确的定义。也有将罕见的路线叫做变化路线的人。相反,那些没有踩踏足迹的、也没成为公认路线的溪边沿路或是山脊沿路、只要在地形图上能查到,就能往上爬、往前行的地方,这些无视完整路线的山行----”。他说这样的方法都包括在内。
“但是,这样行吗?”登山本来就是一种事故多发的运动,人们真可以去做一些导致事故发生的事吗?
“当然不行。”
这是从头的上方传来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只见松浦抱着一张大而旧的A1图正站着。
“所以不能这样爬山。你们在说妻鹿吧?我跟藤木也说了:不能这样爬山。那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从工地的角度看,就是一种不安全因素,会被勒令退出工地。登山是一种绅士运动。所以必须遵守相关的规则。规则就是安全。所以应该走正规的登山路线。总体上我对单独登山也抱怀疑态度。当一个人独自登山时,不发生任何事故当然是好,但如稍不注意脚下、滑落到山沟了怎么办?会给公司和家人带来多大麻烦?没有对安全因素的充分考虑,是酿成事故的因素。”★
“松浦,电话。”闻声松浦就离开了。这时槇的眼神随松浦的身影而去,声音却放得很低:
“----其实,山里哪有什么路。从很早以前开始人们就寻找登山的路线,但那时候当然还没有登山路的说法,只是到了山里就沿着山沟、山脊、找到能走的路就走,仅此而已。所以就登山本身的意义来说,叫“变奏登山”或许更贴切。从安全角度出发一般来说我们登山是该行走在整修后的山路上的。我以前的登山伙伴中也有人喜欢“变奏登山”,当然,确实是有危险。但认为这是“违反登山规章”的,“大自然不容破坏”,这种和松浦持相同意见的人也有。
大学时就参与登山部,听说还有登过国外山岳经验的槇在松浦面前几乎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低山变奏,还有这样的说法。高度不高的六甲山行变奏就属于这种类型。其实爬这种高度不算高,但满山树林的山却是有危险度的。
变奏。妻鹿的山行正是这样的变奏山行。他每周独自一人闯进山中就是变奏山行。
变奏路线。变奏。在回家电车里,我上网查到确实有将这种山行称为“危险行为、是添麻烦的行为”的指责声音。这大概和松浦的不安是相同。妻鹿的山行法确有其自己的个性特点,原来妻鹿如此的变奏只能说明普通的登山路线满足不了妻鹿的登山兴趣。在拥挤的电车我远眺着远处的横向六甲山脉。
以后的几天我在上下班的电车里、或是在营业的车中,都进到应用软件追索妻鹿迄今为止的山行记录。他走的路线总是中途像迷了路似地偏离登山路线到后再入山中。沿山脊下行到山沟,再沿山沟上行后到别的山脊后往上爬。当然这些都是在地图上未经标识的登山道。★★★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看完了妻鹿的全部山行记录。记录反应的不是他开始登山以来的记录,而是三年前的夏天开始使用登山应用软件所记录下的题为“变奏山行”以来的登山情况。妻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奏登山、变奏到底什么?这些疑问依然是我想弄明白的。
12月18日。藤木常务与公司员工们作最后告别,致词时话已不多:“我相信大家,我已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谢谢大家了!”他满脸喜气,接过能把他上半身都遮掩住程度的大把花束,缓缓地从办公室里走向楼梯通道由此载誉引退,离开了公司。
两天后,题为“新体制”的简单组织结构图在公司内各科间分发。撤除原营业2科、1科,改组成新的营业科,正在考虑“由植村担任该科科长”,数日后包括营业方针、全公司的经营方针等均会有大改变,等等。服部科长如此告诉大家。对于常务引退后即刻发出公司内体制、经营方针的改变的通知,我心里开始忐忑。因为这样一定会对小额客户多的营业2科造成很大影响。对此当然妻鹿也是充分认识到的,但他依然一早就去工地,跑遍自己负责的范围内的播州方面的顾客,到傍晚很晚才“我回来了----”回到办公司。周末他依然去登山。
傍晚7点。我放下正做着的估价单,直起身子舒了口气。伸手拿过手机打开了登山应用软件。查看起妻鹿上周的山行记录。他是从立畑拦河坝旁进入山里到的极乐谷,然后走自己独自选择的路线攀登锅盖山,在周围徘徊着向北,再出山沟出回到市内,在神铁铃兰台站前记录停止。★★★
我抬起头,才察觉妻鹿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办公室。在与我隔着岛型布局的几张桌子、资料堆积如山的那头,妻鹿正盯着自己的PC画面。我看得见他的门牙从微微张开的嘴边露着,这样子还跟以前相似。常务离开了岗位变了,紧接着他的工作也变了。我想这种时候妻鹿定比我更有危机感。
----真是辛苦你了。跟他说这句话的时机已错失了一月之久。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但我们之间也就这样的话题能说。我要拿打印出来的估价单,顺便走过去跟妻鹿打招呼:
“那天,真是太辛苦你了。”
妻鹿抬起头来看似神色有些意外,像是在想着“那天”是“哪天”,过了一会儿微笑着看着我说:“嗯,辛苦了”。
我是没加思索就说了那句跟他打招呼的话,而妻鹿好像也没有要转换或展开话题的意思。这倒使我没了自信,1秒、2秒----站在妻鹿身边舐着槽牙想着要说什么。但是妻鹿完全没在意我的这副窘境,眼神又回到PC的画面上,手把弄着工地上调查用的胶带卷。是不适合工地使用的格纹蓝色胶带。这或许就是几天前多闻边说“没有,没有”边寻找着的神户Tatan的胶带。
“------妻鹿,你在变奏---吧?”
我不敢说我已看过了他的山行记录,只能又补充说:“那天,从山顶开始的下坡路----”
“啊?是啊,是的”。他这么回答时眼睛还是盯着PC屏幕表情没有变化。
“很有趣吗?”
“嗯---,算是吧。”
我在期待着妻鹿对有关变奏的确切反馈,然而妻鹿却没有表现出一点要谈及此话题的意思。知道话题继续不了的我产生了失落感,只能离席而去。
年初,公司召开全体员工会议。这天,营业科的员工是当然,包括驻工地的工事科员工都接知识要求早返公司。时隔好久全体员工聚与一堂,气氛如宴会般热闹。但当植村部长发表新方针时顿时场内鸦雀无声。★★★